马六甲 郑和水手的后花园(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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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边寻找隐秘的角落和废弃的小巷,一边倾听街上传来的声音

“我们先来倾听普通马六甲百姓的声音。我们一边寻找隐秘的角落和废弃的小巷,一边倾听街上传来的声音。倾听来自房子、寺庙、废墟和墓地的声音。连旷野中传 来的低语和口哨也要倾听。每个转角,每一步都要听。活着的,死了的,都要听。过去的,现在的,都要听。我们听他们在讲。”

在《马六甲:街上传来的声音》一书里,马来西亚华人建筑师Lim Huck Chin如此动情描述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古城。

“先生,您的客栈到了。”随着一阵“叮叮叮”的三轮车铃声,我发现自己置身在一条周身都是繁体汉字广告的老旧巷子里。几个小时的颠簸后,我已从吉隆坡巍峨豪华的皇家风情君兰酒店挪身到马六甲洋溢着海南鸡粒饭香的老中国城。

对马六甲的早先想象,来自中学历史教科书里对马六甲海峡的描述,繁忙的装卸工人和停泊着的集装箱货轮。那些想象中的冰冷钢铁硬物,和眼前风情万种的寺院街落、琳琅满目的会馆食肆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随处可见的唐人生活痕迹,让我以为自己误入了李安导演拍戏搭出来的南洋外景地。

车夫 Sebastian56岁,一脸黝黑,是葡萄牙、印尼、马来的混血,“愿你喜欢马六甲。”令人惊讶的是,他讲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夹杂着福建口音。原来,8个月大的时候,他被寄养在一个从福州移民过来的华人家里。他的奶奶是葡萄牙人,爷爷是印尼人。Sebastian去过中国的福州、广东,以及泰国、葡萄牙打工,现在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满剌加河上的乡愁

河畔客店,由店主、吉隆坡的会计精算师Raymond把一间旧店屋改造而成。顾名思义,客店濒临马六甲河西岸。店主基本保留原来的陈设:吱呀作声的老地板、高大的鸡翅木梁柱、因为含盐量较高而致使渗透剥落的斑驳墙体。Raymond在客厅最大的一面墙上挂上了自己从巴厘岛背回来的一个面具柜门脸,而柜子则拆下来当了桌子。枕着这样古老的桌子吃上一块老板娘Nany自己烘烤的慕斯蛋糕。然后,突然闻听一曲亲切的宋祖英版《浏阳河》,夹杂着潮湿的海风从马六甲河上飘忽而至,接着是一艘窗外呼啸而过的游艇,载着一群带着帽子的异乡人从面前像镜头一样慢慢摇过,一种乡愁错觉油然而生。如果没记错,一个真实的镜头,曾经在1999年的好莱坞电影《偷天陷阱》里缓缓摇过马六甲河:俏老头肖恩·康纳利在这里和美女凯瑟琳·泽塔·琼斯在河道里玩捉迷藏,河的两岸,巨大的红树林茂盛生长,巨蜥在水面隐约出没。

马六甲河,古名满剌加河。这条静静流淌了千年的古老河流,穿城而过,临海处形成“人字形”的分岔,其中一条注入马六甲海峡。15世纪初,苏门答腊岛的印度王子Parameswara逃亡至此,从海边沿河溯流而上,建立了苏门答腊(Sumatra)王朝,行宫建在马六甲河东岸的马六甲山(现在的圣保罗山)脚下,因为地扼整个东方的商业贸易,很快市肆云集。也是在同一个世纪的1405年,中国人郑和开始带领他的舰队先后六次登陆这里,马六甲始乃有唐人文化。相传郑和很重视马六甲的地理位置,在河西岸的空地上设“官厂”,装卸、贮存货物、作为等待顺风西行的中转。而在之后的一次护送汉丽宝公主入室苏丹王,更是带了500名侍女,落脚在现在的三宝山(BukitCina)上。跟随郑和船队的随员,或随军令、或见了侍女思迁,就留了下来,开枝生叶。那些娶了当地马来女子的人,繁衍下来的子女,就是现在人所说的巴巴(男)和娘惹(女)。Sebastian的养父,就是这些巴巴里的一个。

Raymond告诉我,2002年,在政府的命令下,仅存的河口老行业停止了贸易生意,马六甲河也因此结束了长达600年的贸易活动。马六甲州首席部长发起美化河流计划,想把马六甲河打造成为州内的首要旅游产品。


满剌加河上的乡愁

最后的郑和水手

在郭陈祯禄路上,有着一整排19世纪中国风格混搭荷兰、葡萄牙和马来风情的古老店屋,这里是经过几个世纪奋斗后,特别是橡胶种植业兴盛后,富裕华人置下的地产。这些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物,有着长型的屋子,屋内宽敞,里边有天井石鱼,能纳阳光雨水入屋。那些厚重的木制家私,皆以中国红木制成,设计则融合了中国、英国维多利亚及荷兰风格。有些家私镶嵌丰富的珍珠母,雕着盛开的樱桃花及各种鸟类。这些砖结构的房子,和附近马来风格的传统吊楼,形成强烈鲜明的对比,而如今却是马六甲最兴旺的街市区。

就在这片街区,一个雨霁初晴的下午,85岁高龄的曾金礼先生端坐在那座114年历史的老楼明堂的太师椅里,跟我讲述巴巴娘惹的往事。他是马六甲的土生第四代巴巴,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坚持做一件让所有南洋华人为之骄傲的事情:他把自己的祖房改成了世上独此一家的巴巴娘惹博物馆,向世人弘扬即将消亡的巴巴娘惹文化。

问及为什么有念头办一个博物馆。曾老先生说是受女儿启发。当时曾先生去巴黎看望女儿,趁机到处游玩,结果女儿告诉他在巴黎有很多城堡改建成的博物馆,他去看了感觉不错。心里就盘算着自己家里也是一个很好的“小城堡”,为何不利用起来呢。于是在1984年,这个办巴巴娘惹博物馆的念头付诸实施。

亮丽的砖瓦,木制的窗板,金色匾额上镌刻的黑体汉书“栋宇齐辉”,而地砖却是典型的维多利亚风格。室内陈列的黑檀木桌椅、描绘中国风景的屏风、产自中国的瓷器、传统婚礼服饰等。这个典型的中西式混搭巴巴老房子,是曾先生的先祖父自己盖的。曾家当年从福建崇安漂洋过海来到这里讨生计,同治年间靠种植橡胶在马来西亚发家,并因此置了祖业。

曾老先生带我参观博物馆。为闺房女子专门窥看来访男子的细小缝隙;二楼主卧上开出来可以看到访客的四方小孔;天井里贯穿屋顶流水系统的石鱼可以把雨水吐入水池;厨房里的各套瓷器用颜色来区分婚丧嫁娶等不同社会功能,是先祖父特地从景德镇和日本定制进口的。虽然依然是传统图案,但其边缘不同于传统的中国瓷器,往往被做成规则齿形细碎花边,或弯出独特的褶皱,似乎是娘惹瓷器的独创。有些瓷器采用土耳其绿为主色,理应是受到了马来文化的影响。会客厅的酒柜里,陈列着2瓶1842年产的轩尼诗干邑。

最令人惊奇的,是曾先生亲自给我展示的一件清凉竹疏衣。这衣服是用一小段一小段的竹枝以丝绸线串成的内衣,是大户人家结婚的时候贴身穿用,以防弄脏了华贵的婚服。1200年前,白居易在他的诗句里也曾经写到这种竹疏衣:“纱巾草履竹疏衣,晚下香山蹋翠微”。没想到,这种几乎在大陆失传的穿衣制衣风俗,居然在南洋能得以传承。曾老说,事实上,娘惹文化也发展了自己的服装kebaya,但是现在单是一件上衣就要好几百零吉(100零吉≈192人民币),太贵了,所以都没有几个人在穿。“还有,巴巴娘惹的新郎新娘,租一套也要数千零吉。所以,现代的巴巴人结婚,通常都是和平常人一样,穿西洋礼服了。 ”

曾先生和我感叹巴巴娘惹文化已经没落。作为”追远”文化的一部分,巴巴在过年的时候都要下跪,虽然曾先生70岁的弟弟现在在过年的时候还是会行跪礼,但是家族里的其他巴巴已经不再这样做了。而且,在西方教育和伊斯兰文化的影响下,巴巴也很难做到行祖宗的大礼,毕竟是冲突的。最大的问题是,很多巴巴和娘惹不再以对方为婚娶对象,曾家坚持到了第四代,但是第五代和第六代就勉为其难了。也许,等到他这一代人走了以后,巴巴娘惹文化也就走向消亡了。


珠绣鞋

娘惹服与珠绣鞋

又是一个雨天,我在荷兰广场附近逡巡,为了躲雨走进了路边的一家服装设计店,结果,我结识了设计师Khatijah女士和这家马六甲城最成功的娘惹服装店。在马六甲,当一个长得根本不像华人的人和你拍胸脯说他家族里流淌着华人的血液,一定不要感到惊讶,因为这种事情太普遍了。Khatijah女士告诉我,她的祖母是中国人,回族。父亲是印度人,母亲是混合的华人血统,丈夫是马来人,女儿的婆家是中国人。

Khatijah女士是马六甲引以为傲的设计师,很多当地名人想做衣服都找她。所谓娘惹服,是在马来传统服装的基础上,改成西洋风格的低胸衬肩,加上中国传统的花边修饰。娘惹服装多为轻纱制作,典型的热带风格。这对于有印度血统的Khatijah女士来说简直是驾轻就熟。她给我展示了设计图样,很多是中国传统的花鸟鱼虫龙凤呈祥,而正在进行中的一个设计,则是一只腾空而起的红羽毛孔雀。用色上,不仅有中国传统的大红粉红,还有马来人的吉祥色土耳其绿。夜晚的荷兰广场霓虹闪烁,服装店对面就是圣马丁大教堂和老邮局。Khatijah女士说,有时候,会看到有人从教堂里出来,来到她的店里买一套娘惹服装,然后到邮局去。“是上帝让他们这么干么?”女士笑了笑,“也许吧。”这时候,我看到墙上裱着一张发黄的纸,仔细一看,是20世纪60年代 Khatijah女士在新加坡取得的胜家Singer国际高级缝纫证书。

Khatijah女士做娘惹服一做就是50年,而文化街上的另一位娘惹陈秀叶女士,做珠绣鞋一做就是30载。珠绣鞋(KasutManck)其实是娘惹服饰的经典配饰,隆重的场合,娘惹们必须穿上珠绣鞋出场。马六甲的珠绣鞋把珠饰推向了极至——微如米粒的珍珠、细如发丝的针线,一颗颗、一粒粒,缝在布上,形成吉祥的图案。一双珠鞋,上千粒珠子,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两个月的工夫,做不出一对。至此,不得不佩服娘惹们的精工巧作。陈女士小时候跟父母学做椰壳手工、手压戒指等手工艺开始,靠着自己琢磨无师自通,现在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珠绣鞋设计师。除了珠绣鞋,陈女士也制作一些马来木屐。这些木屐大都用鲜艳的中国红,大小各异,摆在鸡场街热闹的门脸上,惹人疼爱。过去的木屐,脚底有各种活泼的小人图案。按照老习俗,每到过年的时候,马来老人都要拿出木屐来穿,因为要“踩小人”。而这些习俗,在华人社区很流行。

不知是两年前火爆一时的新加坡电视剧《小娘惹》,还是因为马六甲刚刚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当巴巴男人们不再行跪拜礼,郑和宝船在历史迷雾中渐行渐远的时候,娘惹服、娘惹鞋和娘惹菜却开始在女人们之间渐渐流传开来,娘惹文化重新拉回到人们的视野里。除了糅合了中国、荷兰和马来西亚的中式巴洛克建筑、漂亮的娘惹服饰娘惹珠绣鞋,作为食色性的中国人,娘惹菜也很招惹人们的眼球。在离曾老先生住处大概3分钟的路程,就有一家当地著名的娘惹饭馆“南希的厨房 ”。

对温府王爷的祭拜

马六甲的多元文化,蛛网般交织,一如这里的人种。娘惹是中华文化和当地马来文化的杂糅体,可马来文化本身又杂糅了印度文明、葡萄牙文化和荷兰文化,再加上东南亚当地的土著元素,着实是水乳交融,难分你我。在马六甲,能看到印度人在中国年的时候给自家的孩子发红包,也能看到华人用银针把自己的腮帮刺破,加入印度人古老的大宝森节的游行。在我抵达马六甲的第一天傍晚,我就很幸运地碰到了华德宫的温府王爷请王送王仪式。

对于素来静谧的华德宫,那个晚上却显得热闹非凡。宫外的小广场聚集了几乎该地区所有的华人信众,这里即将举行一年一度的温府王爷请王送王仪式。林先生是马六甲土生土长的华人,有人告诉我,他是百里挑一的王爷灵身附体。

纷杂的祭奠程序一步步展开,孩子们在大人间穿梭,其乐无比。对面有人垒起一个样片小人剧场,演的也是温王爷的经典救驾片段。而最精彩的是最后的送王爷一段,一干人围着一个一年前就做好的王爷大轿,高高地摞着,下方堆了无数妇人们手叠的锡箔元宝和冥币。请过牌位后,最后由主司仪点燃了大轿底座,熊熊火光中,王爷升天。这时,林先生已经回到肉身,跟我解释由来。原来,这温王爷名鸿,字德修。生于隋炀帝时期的山东济南,是唐太宗时期的大臣,有救驾剿匪等大功,后因海难,与另外几十名进士同时罹难,唐政府念其功绩,特追封其为王爷,有代天巡狩之权,护佑苍生。之后福建、台湾、南洋一带,皆有祭拜温王爷的习俗,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你的舌头疼不疼?”“没事,真的没事,我这么做已经很多年了,过几日自己就好了。”林先生边说边伸出舌头给我看。据我所知,这种自残肉体的方法,是新加坡、马来等地印度教徒过大宝森节的拿手好戏,目的也是为了向神表示谢恩或赎罪,可是现在居然被南洋华人融入到老祖宗的古老祭拜里面。

在《马六甲:街上传来的声音》一书里,马来西亚华人建筑师Lim HuckChin曾动情地描述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古城。繁华热闹的鸡场街,是活的浓烈的热闹景。街市里,摩肩接踵,驻足凝视,偶尔能见一些长得像是中国人却脸色发黑的巴巴身影,他们晃过青云寺,走过牌楼。继续往前走,跨过马六甲河,心也跟着静。慢悠悠地,喝一杯凉茶的工夫,就可以接上三宝山的僻静。这三步挪五步移的,有如看拉洋片全景。山上的一些墓碑、古墓,最远可以回溯到明朝年间,在墓群里逡巡,你可以看到惟妙惟肖的沉船、别墅、游泳池等现代人欲望清单的微缩版,活灵活现地被后人放在墓主的四周,供其享用。从山上往下看,遥想六百年前这里曾经住着铁宝丽公主和500侍女,曾有郑和水手和侍女在这里花前月下,又是何其热闹,如今却是可以冷眼旁观,吹吹海风,享一份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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