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树下“伊斯兰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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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就像一场旅行,不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看那连绵的高山,串珠式的平坝,深切的峡谷,高海拔的冰川,每一样都能满足我们对旅行生活的想象。在此,生活家小编特地为想出游的你准备了生活家出游指南,边玩边享受探险的刺激,背起包去体验在路上的感觉吧!

  撒哈拉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几乎有美国大小,覆盖了整个北非。

  我对撒哈拉那种近乎乡愁般的记忆不是前世而来,却是来自三毛的书里。三毛,一辈子48岁,去过54个国家。我现在的年纪,正是她当年嫁给荷西,搬进撒哈拉沙漠的时候。三毛说,人生就是认认真真玩一场,当我初中捧着她的书的时候,这句话变成我的人生态度。

  就像英文歌里唱道:世界是我们的游乐场。10年来我去过46个国家,居住过4个国家的7个城市,并不是要学她去流浪,只是为了寻找自我,“流浪”反倒是副产品。

  一个初秋,我从西班牙北部三毛念过书的马德里大学,晃荡到西班牙南部荷西的故乡嘉恩(Jaen),那里盛产橄榄树。“为什么流浪,为了梦中的橄榄树”连着几天,这首歌在我心里千回百转。是的,三毛,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是去看看三毛的撒哈拉的时候了!

  艾西拉(Asilah) 是个北非的海滨小镇,受地中海文化的影响,整个城是用深深浅浅不同色调的蓝色粉刷出来的,像面包一样鼓鼓的土房子曲曲折折地连在一起,蓝色的围墙、蓝色的阶梯、蓝色的大门、蓝色的窄巷,小孩在窄巷里赶着毛驴运送煤气罐,拐角处,一个男人用一筒淡蓝的漆粉刷他的店,山泉叮咚,朴实纯美得就像一幅画。因为临海,空气中似乎闻得到咸咸的大海的气息。

  小镇民风恬淡,几个小孩吹着海风弹吉它,北非歌里竟混合了西班牙的曲风。仔细看他们,长长的睫毛、黑色的大眼睛、棕色的皮肤,完全就是三毛书里的人物!

  在这个曾经的法属国家,不断有人用法文跟我快乐地打招呼:“Bonjour!”我挥挥手:“沙拉马拉古!”——像三毛一样,用阿拉伯语回过去。听到我在说他们的语言,每个人都有小小的吃惊。

  那天,依然是法语和阿拉伯语的问安,但说完之后,我和那人同时回头,四目相对,有点窘,于是相视而笑,各走各的路。那人穿着白色汗衫和白色中裤,高高的个子,清新得好像海边的一阵风。傍晚,我在海边小茶馆吃新鲜的烤鱼,茶馆惟一的桌子就在一棵蓊蓊蕤蕤的无花果树下。不一会,两个人加入进来,那一袭白衣的,正是早上遇到的那个“清新的海风”。

  都要了鱼,于是我们的鱼被装在一个盘子里端上来。闲聊中得知他们是菲斯人,来艾西拉探亲游玩。黑矮个的年纪略长,是菲斯的木匠。白衣飘飘的是他的表弟,并不讲话,总是表兄说,法文夹杂着英文,沟通得很辛苦。后来,表兄说,我的表弟是个兵哥哥。“兵哥哥?”我抬眼望去,他含笑坐在那里,沉默而温和。他把皮夹里的一张军人证翻出来给我看:“我在拉镛,抵抗游击队,你看,我今年24岁。”

  那一瞬间,我几乎脱口而出:“啊!拉镛正是我要去的地方,你是沙漠兵团?”“沙漠兵团”,多么熟悉的字眼,在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里,一再被提到。当年,三毛和荷西魂牵梦绕着西班牙领地西撒哈拉,他们入迁首府拉镛(当时叫做阿镛)的时候,西撒哈拉的矿业才刚刚起步,荷西在德国磷矿公司找到潜水的工作。


  阿特拉斯山脉和沙漠接壤的大峡谷,我们的车从九曲回肠的盘山道上驶过,险象环生。

  可是后来,西属撒哈拉本土撒哈拉威人的游击队一直闹独立,西班牙想撤出,毛利坦尼亚、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三国对这块土地虎视眈眈。三毛在《军曹》里曾写过,西班牙最终放弃了西撒哈拉,沙漠兵团连坟墓里的军人都挖了出来带回西班牙。1976年,联合国在海牙法庭宣布这块地方的主权由撒哈拉威人自己决断,于是西撒哈拉就乱了。

  摩洛哥马上广播召集30万军人,没想到却有300万人报名。这批人浩浩荡荡,轻易地拿下了西撒哈拉,撒哈拉威人的游击队寡不敌众,根本不是摩洛哥绿色军团的对手,一夕之间摩洛哥就替代了西班牙的统治。这就是著名的绿色军团南征。

  三毛那篇悲怆的《哭泣的骆驼》就是以这一事件为背景。三毛那时迫不得已,只能随荷西的公司撤退到拉镛对面的西班牙领地加那利群岛上,结束了在拉镛的3年生活时光。想明白了也意识到,三毛书里的“沙漠兵团”是西班牙的军团,而眼前这位英俊不凡的兵哥哥其实应该是当年赶走“沙漠兵团”,把三毛和荷西赶去加那利的绿色军团!

  这么一想,顿觉尴尬,只好低下头闷头吃鱼。却发现,一盆子的鱼全部被兵哥哥细心地把骨头挑了出来,鱼肉堆在盆子靠我的这一边。和三毛书里写的一样,此地吃东西,果然是用手抓的,而兵哥哥不知何时已帮我拿了纸巾来,结账的时候,发现我的那份竟然已经被付清了。这怎么行?我更窘迫。“那,我请你们吃蜗牛!”我指指隔壁的摊子。这里有法国人的蜗牛,加了北非辣的汤料经过炒煮,盛在小碗里,用牙签挑着吃。兵哥哥凑过来帮我把蜗牛挑出来,然后很耐心地把手机里的照片一张一张展示给我看:“这是我弟我妹我爸妈,这是我姐姐。她嫁给了艾西拉的姐夫,我们这次就是来看他们的。” 一碗蜗牛的功夫,我已经认识他们所有的家庭成员了。


  兵哥哥家的木工作坊,工匠们正在一面门板上打草稿,每一个圆圈里都将画上繁复华丽的图案。

  “快日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兵哥哥忽然起身,带着我们两人飞奔起来。海边,有一个小游乐场。里面最大的转盘快要开了,兵哥哥拉了我跳上去。转盘像一个飞旋的梦,把我们高高地抛起来。我们快乐地尖叫,头发迎风飘动,每次转到最高处,几百里冗长的海岸线突然展开在眼前,通红的太阳像一只火球,慢慢沉到海里去。

  华灯初上,各类摊贩沿着主街摆满了货品,一时间街上熙熙攘攘。一大队人马吹吹打打,浩荡而来。“这是有人家结婚,按我们的习俗是要游街的。”兵哥哥跟我解释。我们跟着游街的尾巴跳着舞,前面一个小女孩头绳是一颗红心。兵哥哥忽然朝我指指那颗心,然后拉起我的手来。我一惊,在这个伊斯兰的国度,大街上女人都蒙着脸,哪里有男女拉手的!

  “你误会了!”我赶忙把手抽出来。“我喜欢你!请你,请和我们一起去找姐夫,他的摊位在这里。”兵哥哥急得憋红了脸。三步两步,已到姐夫摊位前。“我爱这个女孩,我可以和她做朋友吗?一年以后我要娶她回家。”“请跟你弟弟说,他误会了,我们没可能!”我们两个同时对着姐夫大声说。

  姐夫哈哈大笑,他对我解释说伊斯兰式约会就是这样,男人看到心仪的女人,都要由家人出面为自己做介绍,约会时必须三个人,有家人跟在后面,一对男女才有出去走走的机会。所以约会都是三人行。这么说,刚才的烤鱼、蜗牛和大转盘,都是兵哥哥和他表哥蓄谋的伊斯兰式约会,我还以为只不过是朋友之间的同游呢。“不过,”姐夫转向兵哥哥,“你们两个没可能。因为穆斯林只能娶穆斯林!”呼!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想到了三毛《爱的寻求》里那个被一面之缘的阿尔及利亚“塑料花”骗聘礼的老实人沙仑。如此约会,女方要骗聘礼真是十分容易的事啊。


 壮观的染缸

  虽说没有“嫁”给神采飞扬的兵哥哥,但却跟他黝黑矮小的表哥成为朋友。他邀请我到菲斯去参观他们家的木工作坊。菲斯是摩洛哥最重要的历史名都,已有2800年历史,而且仍保持中古世纪的样子。到这里已看不见海的蓝色了,老城墙围起来的整个城都是土黄色的。老城巷子太窄,曲折蜿蜒,三步两步就会迷路,好像一个繁忙的蜂窝。车根本开不进去,完全是靠毛驴骡马运输,几步就有一个蓄水池,牲畜渴了便可低下头来喝水,人有时也跟着一起戏水净手。各类小店一个挨一个,家家琳琅满目,货物堆到天花板,好像再多一件这面货物墙就会轰然崩塌。

  菲斯是摩洛哥伊斯兰日用手工艺的中心,三毛这个民俗艺术的收藏家,若到此地肯定很开心。在这里汇集着各种各样的手工作坊,小到皮鞋、皮垫,大到各类皮件、伊斯兰家什、镂空铜灯、丝绸地毯兵哥哥家里开的木匠坊就是其中一家。手艺家传,非常精细,设计雕刻木门和木家具的伊斯兰图样,配色,然后用手工细细描上去,那种细致和创意,简直不是工匠,而是艺术家。然而,古城的艺术家可不是好当的。

  兵哥哥的邻居老伯给伊斯兰长袍上绣花贴襟,一件袍子做3个星期,用做袍子的钱养活一家人,工作辛苦,收入微薄。他们和十多家邻居挤在一个小院里,全部没有卫浴。隔壁便是大大的皮件染色作坊,各种色彩的土坑一直望不到边,工人在苍蝇中把整块整块的羊皮浸入明矾,把已经处理过的羊皮用脚踏入各色染缸。兵哥哥说在菲斯古城能发财的只有旅游业的人。然而在我眼里,这些一板一眼为生计踏实做工的灵魂,才真正的可爱。

  离开的那天,兵哥哥一家为我做了玉米的“古斯古”,这种像玉米饼一样的沙漠食物是三毛书中常提到的。如今吃起来,竟像在品着回忆的味道。兵哥哥依然是一袭白袍在他家的门前凝望着我,我挥一挥手,往沙漠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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